西蜀遂宁,界巴蜀而称雄镇,居中川乃为奥区。涪江诗路贯穿全域,唐宋以来,人文蔚起。若陈子昂、吕潜、张问陶诸先正,以文载道,清风傲骨,高标海内。至于雪窦重显、痴绝道冲、北磵居简等先哲,则秉拂说禅,流风余韵,尚惠东瀛。那么,遂宁人物因何而兴,因何而著呢?为此,四川师范大学巴蜀文化研究中心胡传淮研究员特编著《遂宁古代书院》(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23年8月出版)溯本寻源,从书院教育活动的角度为我们寻绎遂宁人文的核心文化基因。

《遂宁古代书院》一书由三部分组成。第一部分,考述自唐讫清间遂宁书院。分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(上)、清(下)六章,其中每章前有总述,继而分考。据该书,遂宁史上最早的书院——张九宗书院兴建于唐德宗贞元年间(785-804),由自幼在方义县(今船山区)成长、读书并回乡担任遂州刺史的张九宗创筑。张九宗书院讲学史事虽无从详稽,但史书明载“遂宁文学,自九宗倡焉”,可知九宗兴学之功。宋朝崇文重教,蜀学大兴,遂宁亦人才喷涌,诞生近五百名进士。一因当时教育由官学主导,一因史料奇绌,该书所考宋代遂宁书院仅张九宗书院、金华书院两所。犹忆宋大儒魏了翁先生歌曰:“千里楼高人独立,九宗山峙月双清。”(《遂宁家知府生日》)九宗山即书台山,南宋《舆地纪胜》卷155《潼川府路·遂宁府》:“书台山在府城西南,以唐张九宗得名,连宝台与金鱼山,三峰秀峙。今建学宫于其上。”南宋宁宗嘉泰二年(1202),遂宁府学自府城东徙至书台山下张九宗书院旧址。也即说,宋时,张九宗书院虽被府学代替,但其影响力及文化润育力量始终存在。
元时,虽经劫后重建,遗憾的是,遂宁人文始终未复振起。朝中名臣谢端虽籍贯遂宁青石,但出生生活于江陵,对遂宁本土文教并无贡献。颇值一叙的是遂宁本土学者文礼愷。文礼愷,字梦得,于延祐二年(1315)元代第一次科举考中进士,其入仕后特注重兴学化俗。其撰《金华书院记》载记了元代射洪重建拾遗书院(金华书院)的办学史事。拾遗书院也是该书所考元代遂宁惟一书院。进入明代,遂宁文教终得复兴,该书论及,遂宁斗城书院(武信书院)、梵云书院、蓬溪蓬莱书院、石鱼书院在此期颇富声名。其中,斗城书院最著。遂宁探花杨名《斗城书院记》称,该书院建设者系遂宁知县郑重威,其到任后大兴文教与慈善事业,如在里甲建有小学,村镇设有常平义仓,四道设公署,县城中心修书院。斗城书院内不仅有讲堂、藏书楼、寝室,最里还有三间乡贤祠。为纪念席书,书院后改为席文襄祠。此外,李时珍长子、蓬溪知县李建中创建有蓬溪蓬莱书院化育人材。
清代四川书院数量居全国第二,清代遂宁书院数量也多达六十多所。其中,源自于张九宗书院的遂宁书台书院最著名。此外还有蓬溪环溪书院、安居龙翔书院、射洪广寒书院、遂宁旗山书院、蓬溪象山书院、蓬溪文明书院等,亦著于昔日。此期,以诗书官宦世家遂宁张氏家族为代表,地方贤达出资献力修学、助学、讲学成为常态。如遂宁河东旗山书院,肇始于张鹏翮父张烺捐建的塾馆,后扩建为书院。张鹏翮天下为官,大力助修书院学校,如家乡遂宁县学、安庆遂宁书院。清代“遂宁三张”以文学著称于世,同时也讲学:张问安曾主讲华阳潜溪书院、温江书院;张问彤则在遂宁龙翔书院等处讲学;张问陶终生谈诗论画,讲提性灵,影响深远。晚清钟瑞廷,大儒刘沅高徒,主讲于遂宁境内蓬莱、蓬山、象山、经义等书院;其子永定、永绍能继其学,悉以讲学、著书名世,并称“三钟”。
《遂宁古代书院》第二部分考述遂宁古代书院师生。其中,“书院讲席”方面,重点考论张九宗(九宗书院)、章评(梵云书院)、张问彤(龙翔书院)、钟瑞廷(象山书院)、钟永定(蓬莱书院)等遂宁古代书院优秀教师代表。“书院弟子”方面,详论席书(三仲书堂)、谢东山(金华书院)、吕潜(斗城书院)、李仙根(斗城书院)、杨兆龙(蓬莱书院)、张问安(旗山书院)等名贤生平学行。该书第三部分整理有关遂宁古代书院文献,分“书院碑记”、“书院诗联”两部分。书末还附有《遂宁古代书院名录》。
《遂宁古代书院》首次系统整理了遂宁古代书院的历史,是近年来遂宁地方教育史研究的力作,也是四川教育史、中国书院史研究重要组成部分。作为一部基于史料整理、考辨的学术著述,作者一方面将其近年所著新论汇入其中,一方面采用了不少近年学界发现的新材料。如地方志方面的《万历重修潼川州志》(日本藏孤本),家谱方面的《杨忠节公家谱》(杨最),石刻方面的《明故陕西城固县学谕张君墓志铭》(黄珂书丹、席书篆盖)等,修正、完善了相关史实表述。此外,该书还提炼出不少新表述,如论及遂宁梵云书院时提出“梵云十贤”之说等。
当然,诚如作者后记所说,著书立说错讹难免,不少史实尚存探索空间。如论及明遂宁三仲书堂时(页29),引用万历潼川志:“龙峤寺,在长乐山,上有三仲书堂,席少傅兄弟读书处。”“三仲”即“三席”,遂宁席书、席春、席彖三兄弟也,湛若水先生曾称西蜀“前有三苏,后有三席”。既如此,“三仲书堂”应不是席书兄弟在此读书时的名称。“三仲书堂”是面向各姓学子的开放书院,抑或席氏别院等,尚不能确定。
总之,《遂宁古代书院》荟萃历代遂宁书院精华于一册,将遂宁古代官学之外的重要教育力量——书院的历史进行了详细梳理与考论,意义重大。杨名《斗城书院记》称:“书院之建,非制也,然名郡巨邑必有之。盖以彰文献、储异才焉尔。”(页186)“彰文献、储异才”既是古代书院的重要功用,也是《遂宁古代书院》一书志在达到的目的。胡传淮研究员究心志乘数十年,于遂宁历史名人研究卓有宏树,此次从书院角度溯本寻源,理流千年,为我们寻绎出了“书院文化”这一遂宁人文重大核心文化基因。
2022年,习近平同志在眉山三苏祠考察时指出:中华民族有着五千多年的文明史,我们要敬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,坚定文化自信。《遂宁古代书院》的出版,进一步夯实了遂宁“书院文化”的底蕴,增强了遂宁人民的文化自信,更为新时代教育事业的开展提供了丰富的历史资源,值得大家一读。